收拾家里，是沟通，更是和解

 “妈，这个东西你还要吗？”

“这个东西你还收来干嘛，都那么久了，没有用的啦！”

“做么这件衣服买给你那么久了都没有穿？”

“我不要了，你不用再问我，什么东西都要塞给我。”

实在受不了，老妈为什么都留着我们以前的衣服？不是说好不要穿了吗？也已经说过无数次，我要的衣物可以自己在外面买到，旧的或者别人再循环的衣服我是不要了，要么丢出去，要么拿去环保算了。

还有，姐姐因为搬家而把东西堆满家里，甚至都已经不要的、不再用的东西，老妈都还留着。我当然知道为什么，因为老姐曾经因为处理过一件衣物而被老姐臭骂一顿，更叫她不要再动她的东西。

还有一大堆的是老妈从前自己缝的衣服、阿姨们不要的、确实还很美的衣服、我们曾经不要的老妈觉得合适便拿来穿的衣服，堆啊堆啊，就是不见她穿新衣，为自己好好的打扮，总是穿着松夸夸的衣服和裤子，像极了村里的阿嫂。再来就是毛巾面巾，是很吸水很好用，可是我们用不了那么多啊。旧的新的，统统散落各个角落和袋子里。

说到老妈自己缝衣服，当然还少不了一匹匹完整的新布、已经剪过的布、牛仔裤脚、拉链、绳线针粉笔纽扣等等。

不仅这样，还有一大堆的健康剪报啊、食谱啊、旧帐单、我和姐姐的信、一本本记满30多年记忆的本子、相簿、重要的文件等等混杂着。

用外婆的话就是“东西多到3罗里都载不完”。

这环境已成了蚊子和灰尘滋长的温床，蜘蛛网在高高的天花板都已经结成八八六十四个八卦阵，蜘蛛估计已经过了百代吧。我长大了，很多东西都不再需要（已经不再流行的冷衣、五颜六色的衣服），甚至已经不必要了（如中学的校服）。在城市生活久了，也慢慢习惯极简主义，物欲极少的我，看着堆积如山的杂物，真的很想全都丢掉就算了。

但，这渣乱的一切，是时空交错的地方，是我离开家里到外头生活后，偶尔回来一下看到的片段。我都忘了，其实老妈才是这灾难性房间的受害者。守着回忆的是她，无法前进的是她，而我却只会怪她不懂得跟上时代的步伐，一直停留。每一次我把东西放到要丢掉的袋子里，老妈总是重新检测一遍，把东西拿在手里，翻转、感受，然后再重新放下，把袋子打上个结。

第一天收拾完，她还跟我说了声谢谢，因为开始帮她收拾房间了。第二天我再丢更多东西，她开始闷不吭声，一遍遍地翻阅我丢掉的“垃圾”。第三天我们的情绪更浓烈，丢的动作更大更凶，这次她完全气炸了，在毫无预警之下，我问了一句“这东西要怎样处理？”，她凶着说：“烧掉他！统统烧掉他！”

我：“我是好好的问你，这个东西要怎样，没有说一定要丢。我好声好气，你酱凶对吗？”

老妈：“……”

我：“这个是你的东西，我没有要丢掉，我真的想知道你要放哪里。现在是怎样？用情绪来处理吗？发脾气就可以解决问题啊？”

老妈：“……”

我：“……”

老妈：“你不懂的啦，阿婆的衣服我一定要收起来，到时候要放满她的棺材才能烧的。什么都不懂，只会丢！”（她生气了）

我：“我哪里懂，你又没讲过你要收，而且要收哪里。你没有讲我以为你不要，不是丢啦。”

老妈：“总之我要留起来！”（情绪很蛮）

我：“有用的话你要讲嘛，不讲我哪里懂。一开始收拾就讲好，不要的真的要丢或捐出去啊。你讲阿婆的衣服要收，她在KL也是有很多衣服啊，你这样堆着堆着，就没有丢啊。到时候这间房间还是一样乱和脏，收了等于没收。”

老妈：“你放着，我会分好。”（好点了，只是还有闷气）

我：“我们就是边收拾边分好啊，你就一直留，什么都不肯放。”

老妈：“我等下收好就拿去给别人。”

结果，她还真的把第一包给出去了。

不收拾不知道，原来自己已经离家那么远，离父母那么远，但离剩下能相聚的时间又有多少呢？

不收拾不知道，原来自己长大了，已经奔向自己的世界，家里两老却因为背负着我们那么多沉重的包袱，没在长大，更没能为自己活着。这不是我想要他们过的退休生活啊！

不收拾不知道，原来唠叨只会把人逼去墙角罢了，指令多过协调，像断了沟通线的两人各自嚷着，永远没有共识，只有分裂的情绪。要么就是哑忍，要么就是爆发。难道我们就没有别的方式，别的出口了吗？

不收拾不知道，老妈每一天坚持跟外婆通电话，原来是心里一直放心不下，偏偏年龄就只有越来越多，能接的电话就越来越少啊。每一天问吃饱了没、天气怎样、叮咛身体要照顾、报告家乡动态、和疫情数字，如此重复着。

不收拾不知道，自己还真的没有很孝顺啊。这次无论如何，都不能再让老妈停留，是时候长大了。